現在來說說吳藻。 

琦君說她:「工詩、詞、畫,又諳音律,十足的一位瀟灑風流的掃眉才子(比喻通曉文學的女子)(看,讀這本書還多學了一個詞,多好!)。所以在表面上看起來,她的生活是多彩多姿的。試看她一首「喝火令」的小序,可見一斑:四月十六夜,泛棹北山。月色正中,湖面若鎔。戲拾小石投水,波光相激,月纍纍如貫珠。時薄酒微醺,驚紘乍歇。浩歌一闕,四山皆應,不自知其身在塵世也。典雅的文章,寫出幽美的境界,誰都要羨慕她灑脫自由,詩情畫意的生活。」 

說得好,真的是任誰都要羨慕她灑脫自由,詩情畫意的生活。我也好羨慕,真想和吳藻一起去泛舟賞景,希望吳藻能來我夢裡相邀。 

這首詞,我喜歡的地方有兩個,一個是「戲拾小石投水,波光相激,月纍纍如貫珠。」那裡,「月纍纍如貫珠」寫得真好,湖面上因投石而生了許多水波,每個水波中各有一個月亮,相連如串起的珠子,僅用「月纍纍如貫珠」六個字便將意思表達得清清楚楚,意境又美,真是太厲害了。 

另一個是「浩歌一闕,四山皆應,不自知其身在塵世也。」不自知其身在塵世也,宛若仙境嗎?吳藻有緣身處仙境,真是羨煞人也。 

不過,這只是表面上,琦君又說:「殊不知在她優遊歲月的後面,卻隱藏著無限酸辛(表面上的歡樂不過是強顏歡笑罷了)。她的丈夫是一個重利輕別離的庸俗商人,以她的才華與靈心善感,對丈夫焉得不有天壤王郎(這是晉朝謝安的侄女謝道韞,因為不滿丈夫王凝之所說的話。意思是想不到天地間,居然有這種人。後用來指婦女對所嫁丈夫不滿意。)之嘆。(看,又學了一個成語。)」 

吳藻因為婚姻不幸福,所以很痛苦,有好幾首詞都是寫這種心境的: 

如「行香子」: 

長夜迢迢,落葉蕭蕭,紙窗兒不住風敲。茶溫煙冷,爐暗香銷,正小庭空,雙扉掩,一燈挑。  愁也難拋,夢也難招,擁寒衾睡也無聊。淒涼境況,齊作今宵,有漏聲沉,鈴聲苦,雁聲高。 

琦君說:「她以『迢迢、蕭蕭』、『難拋、難招』、『漏聲、鈴聲、雁聲』等疊詞,一層層地寫出她內心重壓的苦悶。」 

又如「酷相思」: 

炙了銀燈剛一會,獨自把,紗屏背。怎幾個黃昏偏不寐。心上也愁難諱,眉上也愁難諱。    薄紙窗兒寒似水。一陣陣,風敲碎。已坐到纖纖殘月墜。有夢也應該睡,無夢也應該睡。 

琦君說:「『酷相思』這個詞調,韻腳多,又押仄聲韻,音調短促,節拍緊湊,要極靈活的筆調,一氣呵成,才能發揮這個調子的韻味與精神。而明明寫的是孤單、失眠的苦惱,卻不用憂鬱沉嚥之筆。一種無可奈何,偏不作愁苦語,令人擊節嘆賞。」 

從這兩首詞看來,婚姻的不幸,使得吳藻有嚴重的睡眠障礙。你看她,「夢也難招」、「怎幾個黃昏偏不寐」的。 

其實吳藻的丈夫對她極好(這點琦君倒是沒說),只是庸俗了些罷了,若吳藻不是這樣的才情,或許便能擁有美滿的婚姻了吧?不知這是否便是她自己說的「豈聰明誤了」的意思?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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