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毒教二當家的地盤是也

第五章。 

老胡家的小團圓媳婦終究還是接過來了。 

左鄰右舍們通通跑去看熱鬧，鄉下地方，難得有點新鮮事，是不能不去看熱鬧的。 

大家都覺得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。不過都說太大方了，不像個團圓媳婦了。 

周三奶奶說：「見人一點也不知道羞。」 

楊老太太說：「那才不怕羞呢！頭一天來到婆家，吃飯就吃三碗。」 

過了沒有幾天，那家就打起團圓媳婦來了。 

打得天天都有哭聲，哭聲很大，一邊哭，一邊叫。 

後來小團圓媳婦就病了。 

於是有許多人給他家出了主意，人哪能夠見死不救呢？於是凡有善心的人都幫起忙來。他說他有一個偏方，她說她有一個邪令。 

什麼偏方都試了，但小團圓媳婦的病，仍是一天比一天嚴重。 

然後來了一個「抽帖兒的」，自稱雲遊真人。 

於是抽帖、作法，白白地花了五十吊錢，讓小團圓媳婦她婆婆心痛得要死之後，病仍是沒好。 

然後又不知道哪裡聽來的方法，用熱水燙小團圓媳婦，燙了三次，燙一次，昏一次。 

第二天小團圓媳婦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，第三天，第四天，也都是昏昏沉沉地睡著。 

過不久，小團圓媳婦就死了。 

老胡家的團圓媳婦死了不久，他家的大孫子媳婦就跟人跑了。 

奶奶婆婆後來也死了。 

小團圓媳婦的婆婆瞎了一隻眼睛，因為她天天哭，哭她那花在團圓媳婦身上的傾家盪產的五千多吊錢。 

嬸婆婆因為她的兒媳婦跟著人家跑了，要把她羞辱死了，一天到晚的，不梳頭，不洗臉，半瘋了。 

生長在那樣的時代、那樣的地方，小團圓媳婦無疑是可憐的。 

不過是因為太大方了，就被婆婆說好聽是管教，其實就是虐待了。 

她婆婆自己說的：「她來到我家，我沒給她氣受，哪家的團圓媳婦不受氣，一天打八頓，罵三場。可是我也打過她，那是我要給她一個下馬威。我只打了她一個多月，雖然說我打得狠了一點，可是不狠哪能夠規矩出一個好人來。我也是不願意狠打她的，打得連喊帶叫的，我是爲她著想，不打得狠一點，她是不能夠中用的。有幾回，我是把她吊在大梁上，讓她叔公公用皮鞭子狠狠地抽了她幾回，打得是狠著點了，打昏過去了。可是只昏了一袋煙的工夫，就用冷水把她澆過來了。是打狠了一點，全身也都打青了，也還出了點血。可是立刻就打了雞蛋青子給她擦上了。......」 

作家茅盾說：「我們對於老胡家的小團圓媳婦的不幸的遭遇，當然很同情，我們憐惜她，我們為她叫屈，同時我們也憎恨，但憎恨的對象不是小團圓媳婦的婆婆，我們只覺得這婆婆也可憐，她同樣是『照著幾千年傳下來的習慣而思索而生活』的一個犧牲者。」 

讓人不禁感歎：「傳統，傳統，多少罪惡假汝之名行之。」 

我沒有茅盾那樣的寬宏大度，就是覺得這個婆婆很壞，她甚至在小團圓媳婦死後，也不覺得愧疚的，只是心疼她的錢。 

後來她們家的下場，簡直可以說是報應，讓人不能不稱快。